昨天,全国政协常委、前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表示,对抗PM2.5,一般性口罩是无效的,多是心理安慰。
对话人:黄洁夫
全国政协常委、前卫生部副部长
医改的结果与初衷背离
医改的初衷,包括让病人“在基层”就诊,不要全跑到大医院里来,但现在,改革的结果与这一初衷是背离的。
北青报:去年,您就医改做过专题调研?
黄洁夫:去年,遵全国政协要求,我多次带队,去了六个中西部省市。调研后,大家感觉,医改当然有成绩,这不否认;但是,医改是一条艰难的路,问题很多。譬如,医改的初衷,包括让病人“在基层”就诊,不要全跑到大医院里来,但现在,改革的结果与这一初衷是背离的。
现在,很多基层医院钱是多了,设备好了,但是调研才发现,有些B超机、CT机和X光机从来没有打开过,没有人会用,也没有病人要用。
另一方面,原来超过万人门诊的大医院只有这么几个,经过这几年后比比皆是。证明什么?病人都涌到大医院来了。老百姓看病怎么可能不难?一个医生,每天要看六十到一百个病人,这个不“闹”才怪。
北青报:究其原因?
黄洁夫:调研结果,我写出了十页纸。总的意思,就是让社会资本进到公立医院来,推进公立医院的改制和改性。明天会在政协会上详说。
北青报:对于现在统筹城乡社保,您有何看法,比如说医保?
黄洁夫:这个问题比较敏感。说实话,一些领导同志征求过我的意见,问到底放在哪一个部门,让我表态,我没表态,但说了一段话。我说,目前,医疗体制没有经过很好的改革,这个事放到哪一个部门,老百姓都会失望。现在不是说部门权力的问题,是怎么让老百姓有一个好的医疗服务体系的问题。
北青报:这意味着,我们将要把医疗体制理顺?
黄洁夫:对。
医患冲突,患者最受害
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,医生也要想到自保。现在很多外科医生,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,现在他稍微有一些风险,就不愿意做。他们打开,然后缝起来,所谓“剖腹探查”,这个比重越来越高了。
北青报:去年,好多起伤医事件。
黄洁夫:医患冲突,涉及两个方面:一是国家法制建设。砍人了,就不能放在医患关系层面讨论。这是犯罪。二是医患关系,这就得涉及医疗体制。如果公立医院现行体制不变,是没法解决现在所谓的“医患关系”的。
现在,我是协和医院的外科医生。我现在还在做手术,每个星期都做。病人进院,就要签一个协议,称医生不准收红包。我认为,这不合理。医生进学校的第一天,就有一个宣誓,其中就包括这一点。这个承诺是终生的。不断发誓,有意义吗?这种签字,对医生来说,是尊严问题。反复这样做,群众也就不相信了。
北青报:制定协议的领导,在方案推出前向您征询过意见吗?
黄洁夫:我都已经退了。这些事,不会找我商量。他们制定协议,也是好意,但制定这个协议的这个人,肯定不是医生。一定只是一个行政管理工作者,一个好心的管理工作者,他想风气越来越正。当过医生的,肯定不会同意这个意见。
北青报:去年在政协会议上,您说,医患关系紧张,医生和患者都是受害者。
黄洁夫:今年我想加一句,最受害的,是患者。
好的医生,是敢冒风险的,有1%的可能性,都要挽救病人的生命。把救死扶伤的责任放在第一位,才是一个好医生。可是医患关系越来越紧张,医生也要想到自保。现在很多外科医生跟我们那个年代不一样,现在他稍微有一些风险,就不愿意做。他们打开,然后缝起来,所谓“剖腹探查”,这个比重越来越高了。
“公共场所禁烟条例”很快会出台
大家已经形成了“抽烟者有吸烟自由,不吸烟者有不受二手烟危害的权利”这样一种氛围。
北青报:今年两会,还有委员抽烟?
黄洁夫:今年较往年,情况大大好转。大家已经形成了“抽烟者有吸烟自由,不吸烟者有不受二手烟危害的权利”这样一种氛围。
北青报:您抽烟吗?
黄洁夫:一吸就特别难受。所以,不抽烟不喝酒。
北青报:今年政协会议上,看到委员抽烟,您会上前制止吗?
黄洁夫:我会走过去跟他说,我是中国控烟协会的会长。
北青报:除了两会,最近在其他官员开会场合,您看到有人抽烟吗?
黄洁夫:不能说没有,但情况好多了。
北青报:现在,中国是少数几个没有将控烟立法的国家?
黄洁夫:中国快了,很快要出。
北青报:是“公共场所禁烟条例”?
黄洁夫:对,国家很快就出。
北青报:中央现已表达控烟的决心,之后部门博弈会减少吗?
黄洁夫:博弈还是在博弈,但有条底线。我想,谁都不敢去触碰这条底线。“底线”就是公共场所。至于烟草税收、利益,那是另外的事。
北青报:有没有领导找您咨询戒烟的事?
黄洁夫:中央的领导干部中,就我知道的,很多都不吸烟。
北青报:常委呢?
黄洁夫:至少有一点,他们在公共场合不吸烟。
北青报:有没有高层领导找您咨询戒烟的事情?
黄洁夫:我是医生,同时又是负责这个工作的,人家会问,烟草为什么会引起肺癌,为什么会引起心血管的病,为什么会加重这些病症等等。经常有人咨询。有个领导同志曾说,黄同志在医生面前是领导,在领导面前就是医生。
北青报:中央高层对吸烟危害已有共识?
黄洁夫:有共识了。
“近平去南锣鼓巷也没戴口罩”
关键还是要把环境治理好,有条件净化净化室内空气。对PM2.5别过于恐惧。
北青报:您如何看待雾霾?
黄洁夫:雾霾是经济发展那么多年的代价。每个人同呼吸共命运,这是雾霾的特殊意义。近平同志去南锣鼓巷,也没戴口罩。
北青报:您平常戴口罩吗?
黄洁夫:对抗PM2.5,一般性口罩是无效的,多是心理安慰。一般性口罩,只能阻挡PM10的颗粒,PM10以下的颗粒是阻挡不了的。
关键还是要把环境治理好,有条件净化净化室内空气。出现警报,橙色的,红色的,多在室内活动,别到户外跑步,跑步呼吸量很大。对PM2.5别过于恐惧。考上研究生前,我曾在昆明钢铁厂工作,那里PM2.5肯定很高,我一待八年,现在每年两次体检,肺部很干净。我每周打三次网球,跑得很快,根本不像68岁的老人。当然,PM2.5对不同人影响可能不一样,但害怕没用。
北青报:一般性口罩,怎么界定?譬如一般药房卖的。
黄洁夫:那些都没用,除非你是特制的,特制的中间加很多东西。
北青报:对PM2.5有效的口罩,是什么标准呢?
黄洁夫:那会很不方便,不鼓励大家戴。看上去,变成“太空人”了。
器官移植条例正进入法制程序
截至3月2日,全国累计完成器官捐献1570例,约5000例病人从公民自愿捐献中受惠。
北青报:中国器官移植事业,有何新进展?
黄洁夫:可以说,中国的器官移植,已进入历史新阶段——中国将走上摆脱依赖所谓“死囚器官”的历史阶段。
从去年我国启动人体器官捐献试点工作以来,截至3月2日,全国累计完成器官捐献1570例,约5000例病人从公民自愿捐献中受惠。
中国已有北京、广州、浙江等地的38家医院自发宣誓,停止使用传统意义上的“死囚器官”——我想强调的是,死囚也是公民,他有捐献器官的权利,关键是要他自己同意,他家人同意,跟普通公民一样,经过严格的法律程序。
同时,这些捐献,要进入现有国家分配体系,经过电脑统一分配。
3月1日,国家成立了器官捐献和移植委员会,对全国人体器官捐献和移植的管理工作进行顶层设计,并拟定有关政策措施。
北青报:这个委员会将会对中国器官捐献现状有何改变?譬如,不再有私下交易的可能?
黄洁夫:你要这样准确地表达,“再也没有”。中国的器官捐献和移植工作,会公开透明、合情合理。
北青报:就人体器官移植,天津已有了地方条例。现在,有没有全国立法的计划?
黄洁夫:就器官移植,中国有一个条例。现在条例正在修订,叫《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和移植条例》,这一修订条例正在进入法制程序。
北青报:条例会对人道主义救助有统一标准吗?
黄洁夫:会有,不叫统一标准,而是统一的原则。一说标准,往往就会说多少钱。我最怕说一个器官多少钱,生命的礼物是无价的。人道主义救助的方法很多样。
我希望成立中国器官移植发展基金会以后,把基金会做大,让真正需要器官捐献的能够得到切实帮助。
北青报:这个基金会什么时候成立?
黄洁夫:已经成立了,还没有正式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