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六点半的拉萨,天仍黑黢黢,整座高原城市还陷在梦中,开往山南桑耶寺的大巴车,就在大昭寺对面的马路上出发了!汽车沿着时隐时现的雅鲁藏布江行驶,车窗外的云彩似乎唾手可得,很多时候竟觉得它像一粒粒棉花糖,会让我下意识地舔着干裂的嘴唇。车子在盘旋的山路上不断穿梭,四个小时,200公里的旅程结束了,当我昏昏沉沉地迈出车厢,听见对面有人喊:“青朴!青朴!马上走!”我暗自庆幸今天的好运气,撂下背包,匆匆买了袋蛋糕充当午餐,那辆破旧的中巴车十分钟后便离开桑耶镇,喷着黑烟蹒跚上路了……现在,我看到的青朴修行地其实是一条毫不起眼的山沟,南面正对着雅鲁藏布江宽广的河谷。
“青”是指当时的青氏家族,“朴”是山沟上部的意思,这里尽管景色乏善可陈,但因为莲花生、赤松德赞、百若扎那等都在这里闭关静修过 ,加上环境幽静,使得它与桑耶寺齐名,成为藏传佛教中最著名的修行地。如今青朴山中遗留下的圣迹,除了莲花生修行洞格乌仓和措杰洞、法王洞等,据说还有很多寺庙的僧人曾将宗教经卷和文物埋藏在山中,所有的一切都让青朴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氛。
在青朴,我第一次有了旅伴,却是一位来自辽宁沈阳的女尼姑。当时,她和另一位女居士正在青朴安孜寺的殿堂中转悠,随着她俩进入寺院的顶层,我们见到了主持丹增上师,上师今年六十五岁,青海久治县人,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。寺中共有八十六位僧人,他是唯一的男性,当我询问寺中有多少位“觉姆”时,丹增上师笑着纠正道:“觉姆是川西康巴地区对女僧人的称呼,西藏称之为‘阿尼’。”“阿尼?”我疑惑地问上师,“寺庙生活清苦,她们能习惯吗?”丹增上师脸色凝重地说:“以前条件更差,现在路修好了,生活也方便多了,对于静修者来说,这里是最好的地方,幽静偏僻,能免于干扰,我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了,什么地方也不想去了……”我在喝茶时,看见几个年轻的阿尼正在用剪刀裁剪一件僧衣,她们单纯而快乐的模样,让人丝毫看不出寺庙生活的寂寞和清苦。临别时,丹增上师向我们敬献了哈达,这很像宗教仪式,简单而隆重,下楼后我们复制丹增的动作,转身将它系在佛像的脖颈上。
顺着陡峭的土路艰难地往上爬,山谷中到处流淌着秋色,路边都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丛,每隔几分钟,我们就停下来歇一下脚,缓解缺氧带来的气喘,一路上五色经幡随处可见,路边的石块上镌刻着巨大的六字真言。当天我没有遇到其他游客,偶尔有来朝圣的,也多是拖家带口的当地人。
我们在道路的分岔处寻找修行者的小屋,在几间低矮简陋的窝棚中找到三个静修者,因为语言的阻碍,我无从得知三位藏族小姑娘的信息,看上去年龄稍大的仅二十岁左右,而最小的那位也就十多岁。她们挤在狭小昏暗的窝棚里,尽管我到过很多简陋的藏族人家,但眼前的场景仍然让我瞠目结舌:
那狭窄的小床其实就是用木头和石块堆垫起来的,上面铺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油毡和一床薄薄的棉被,窝棚里杂乱地摆放着一些日用品……
在青朴,我听到很多关于修行者的传说,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,每天只在正午前吃一些土豆之类的粗粮,他们自行搭建窝棚,甚至所有的用品都是自己背上山的。我们找到一个山洞,满脸皱纹的老尼姑,用生硬的汉语告诉我们,她已经整整呆了二十五年,除了购买生活必需品和食物外,几乎没有下过山。这个三面岩石,一面用木板构成的洞窟,门只有一米多高,进去时需要低头、猫着身子,里面却奇迹般地安放着一张简易的藏式木床,床头摆放着经书和大师的照片,还有一座小佛坛,供奉着佛像及一排明亮的酥油灯。
我忍不住问:“你住这里冷吗?就这么一点被褥吗?”“你吃什么?”我看不见她的粮食和炊具。和她交谈时,她一直捻着佛珠,对于我们的问题总以点头或摇头作答。若非亲眼所见,我怎么也想不到,在这样低矮的石洞内居然隐藏着一个修行者,更难想象她怎么睡觉、吃饭和经受冬天的严寒?
同行的尼姑资粮法师告诉我,藏传佛教中有一处圣地叫乌金贝隆,那是莲花生大师的诞生地,是人世间的秘境,传说青朴山上有一条秘密的通道,能直接通向那个理想王国。也许她们在海拔4300多米的高山上,在寂静中聆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,用寂寞的一生苦修来世,为的就是能够进入那个遥远的理想国度!
(李云良)
来源:地方供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