桑烟，抑或是净土的妙乐

桑烟袅袅，如是萦绕在扎马雪山山顶上的白云或雪，氤氲着藏家最古老的寺院桑耶寺。蓝天、白云、羊群，古道上匍匐在地的朝圣者，被时光凝固成了一幅净土乐园图。若不是喃喃的诵经声、长长的蟒筒声、悠扬的铜钦声浑然一体，在空旷的田野里飘逸，你定会赞叹眼前的这幅图画是何等的丹青高手妙作，说不定还会被误读为海市蜃楼了。

桑烟在飘，佛声未绝。站在桑耶寺前的广场上，倾听着雅鲁藏布江江水滔滔，犹如听到了穿越历史而来的那一段传奇的故事；极目扎马雪山，目光掠过田野中的一块块绿地，可以看到格桑花儿开放正浓，闭目静听，似乎可以听到花朵儿开放时“格、格、格”地作响。这一切，对我们来说都是实景展现，怎么能说是海市蜃楼？这儿是佛国胜地，极乐净土。

作为藏传佛教的精神之源，桑耶寺在我心中一直神秘地存在着。这么多年来，我经常行走在西藏的边缘，却从无缘踏进过圣地半步。在写作《行参菩提》系列散文的时候，我心中就发下誓愿，一定要走进这座昭示着西天净土智慧的寺院，去感受佛祖的恩泽。如今，我就站在桑耶寺前的广场上，在袅袅的桑烟中，在簌簌作响的经幡声中，感受着藏源山南地区的殊胜风景，源远流长的藏族风情，还有藏传佛教的庄严和厚重，深邃而悠远。

桑耶寺始建于公元762年，到公元775年才完成建设，历时十二年。当时的吐蕃王赤松德赞笃信佛教，从印度请来了寂护和莲花生两位佛教大师弘扬佛法，才有了桑耶寺的开刹建设。据说桑耶寺刚刚开始建设时，莲花生大师从手掌中幻化出了桑耶寺建成后的景象，赤松德赞看后非常高兴，连连惊呼“桑耶”。寺院建成后，就以赤松德赞惊叹之语“桑耶”命名为桑耶寺。桑耶寺建成后，赤松德赞宣布吐蕃上下一律遵奉佛教，不仅从中土大唐以及印度、于阗等地邀请高僧大德来桑耶寺传经说法，还剃度了第一批7名贵族藏人出家为僧，使桑耶寺成为了西藏第一座具备“佛、法、僧”三宝的正规寺院。

未进桑耶寺，映入眼帘的是被桑烟萦绕着的三根经幢，如是仙山琼阁的华表，昭示着佛家的威严和肃穆。经幢上面，金色的宝鼎散发着润泽的光芒，七彩的经幡紧紧地包裹着经幢，却有余穗随风哗哗作响，如是活佛手中的那只转经筒，轻轻摇曳着沧桑的岁月。经幢中间是一座白色的煨桑炉，条条缕缕的桑烟在煨桑炉外留下了岁月的刀痕，却怎么也掩不去她洁白的底色。有桑烟从煨桑炉内窜了出来，开始弥漫桑耶寺这座千年的圣殿，每一个经过的朝拜者都会抱以虔诚的合掌礼，口中念诵着六字真言。煨桑炉内松柏开始燃烧时，就有松柏特质的馨香萦绕在人们的鼻翼间。不由我想起了佛经中说的“香花沐浴”一词，想到了汉地的“浴佛节”——那浇向佛祖的鲜花和香汤，既能洗去尘世间污浊的心灵，观照内心清静，更是我辈红尘中人恭敬佛祖慈悲，得佛祖无垢布施佛法。想着这些，再看桑耶寺广场上煨桑的老人时，顿时幻化成了执金汤的道德高僧。老人煨桑时的那种恭敬，那种虔诚，藏地佛教和汉地佛教岂有二至？浴佛节上的金汤浴佛也罢，桑耶寺内煨桑敬佛也罢，岂不正是代表着红尘众生对美好事物的向往？

煨桑的习俗来源于西藏的原始时代，当外出狩猎或征战的男人回到家乡，人们燃烧松柏树枝来迎接他们，希望以此驱除依附他们身上的邪恶力量。当莲花生大师来到桑耶寺传法时，人们便煨桑向他表示尊敬，从而成为了藏传佛教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仪式。如今，人们已经给煨桑寄托了许多美好的愿景。如汉地佛教中浴佛是供养了诸佛菩萨一样，煨桑供养的对象包括了上师三宝、四续部本尊、出世护法以及各种神灵。当然，还有我们红尘俗世中结下的冤亲债主——桑烟一缕，使人世间所有的矛盾和积冤得到一一化解，亡者的灵魂得以解脱而离开地狱，生者的怨恨得以消弭，共证西天如来净土。

桑烟，更是佛国净土的一曲妙乐，而桑耶寺历史中的点点滴滴全化作了这曲妙乐的音符，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弹奏出世间最美的乐章，让人们陶醉在这乐章之中到达光明的彼岸。真的是这样，透过桑耶寺广场前袅袅的桑烟，我们不仅可以看到穿越千年历史而来的吐蕃王赤松德赞，还能看到摇着转经筒的莲花生大师，看到步履稳健的寂护大师，以及那七名出家为僧的贵族子弟，更看到了历经风雨传承佛法的桑耶寺莲花盛开，法泽沃野。《金刚经》有言，“一切有为法，如梦幻泡影，如露亦如电，应作如是观”，桑烟之中品味着桑耶寺过去的时光，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，唯有启迪人智慧、使人解脱烦恼的佛法永存。如此，才有我等这些红尘俗世的游子不远千里来到桑耶寺，去寻找片刻的宁静，寻找人间的净土。

袅袅的桑烟中，老人边摇动着手中的转经筒边向煨桑炉内扔着苹果、糍粑等各种各样的食物，嘴中不停地喃喃念诵着六字真言。那种虔诚和专注，此时此刻，尘世间的一切已经远离他的视线，唯有心中的佛祖在念。时而抬头看天，似乎看到了天上的诸佛菩萨裙裾飘飘，翩翩而来，老人就伏下身躯，五体投地，磕起了长头……

（贾国勇）

来源：地方供稿